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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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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31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

徐應覺和梁堰的折子, 先後擺上了皇帝和世勳閣臣的桌案上。

但在這之前,皇帝手中的秘密渠道,就已經接到了他親親老爹的信, 如此,在朝議中,當著滿朝口沫橫飛的官員們, 他便能用一副淡定沈穩的姿態,看著他們, 為荊南建府事宜爭吵。

像這種標註了他父皇名字的私屬地, 當年誰碰誰挨噴,皇帝武濤可是軍中歷練出來的,那罵人的本事能掘了人家祖宗十八代, 久而久之, 朝臣們便知, 手往哪邊伸,也不能往太上皇的禁屬地裏伸。

想要皇帝與他們以文論道, 講究君子風度,就別用太上皇來刺激他,這已經是滿殿朝臣的共識了。

但這個共識,在江州出現變數後,也已經受到了動搖。

早前江州因為地理原因,又因為太上皇的強勢幹預, 他們染指不成也便算了, 荊南這塊水美草肥地,又有蘄州橫梗在前, 近水樓臺的,自然便叫人生了想法。

當江州久久不曾有傳出太上皇的蹤跡後, 對於一直處於觀望中的世勳朝臣,那就是一個信號,一個太上皇真的已經不在此方大陸的事實信息。

荊南作為異族聚集地,裏面形勢覆雜到,讓太上皇都因此讓了步,說是念著當年助其登位之功,可實際上,朝臣耳聰目明的,都知道,大概率是因為太上皇搞不定蠱族,懼怕著他們手中的陰損厲物,會傷民損己。

如今聽說厲物已除,蠱族再無威懾利器,那剩下的小股異族,還不是任他們拿捏?

至於太上皇,消失了這些年,連江州如此大的動作,都沒見人出來,再失荊南掌控權,想來應是其真的,已經不在這片土地上了。

去過江州的紈絝子們回來,把江州三面臨水,海洋遼闊之景,說的壯觀洪闊,有那些大聰明的便想著,消失的太上皇會不會早就隨船出海,尋仙問道去了。

畢竟,他身上可是有蠱族蠱王傍身的。

一個有了長生不老的牛人,應當是歇了對皇權爭鬥的興致,這片土地或已不在那個男人的追求中了,他有更高的目標,更廣闊的理想,凡塵俗事,已成雲煙?

反正,經過這麽多年的私下挖掘尋找,再加上他們一致的盼望,於心底裏就這麽暗自替太上皇安排了去向,達成了怯恐怯懼的自我心理建設。

就當那個恐怖的存在沒了就好,如果這次能在荊南建府事上,分得一杯羹,就更能圓了他們內裏的自圓其說,從此,那曾被架在脖子上的刀,帶來的恐懼將成為過去,不會再有。

皇帝高坐大殿之中,垂眼看著底下滿嘴仁義道德,一心為民的世勳朝臣,對著那些眼底閃爍著試探之意的官員,給予了內心裏最深沈的嘲諷。

他遂順著這些人的心意,擺出一副對荊南無力處置之意,沖著那些要往新府裏塞人的派系,給予了無能為力,無心做事之感,擺了手道,“眾位愛卿先擬出個名單來,回頭朕看著誰夠膽,就派了去那邊打頭陣。”

一副於朝政已無心處理的模樣,頭一轉,竟然問了身邊的太監,“今日可有哪個州府往宮裏進獻好物了?安排下去,一會兒朕要去看看。”

那太監笑容滿面的低聲道,“哎喲皇上,現在哪個州府能比得上江州府懂君心?那崔總督家的大公子和長孫少爺,已經在宮外等候召見了,聽從宮外采買回來的小太監口述,那崔大公子哎呀那個俊逸清雋,非一般人呀!”

坐上的皇帝立即起身罷朝,揮一揮衣袖,只留個背影給朝臣。

半點沒因為他們想往荊南,伸手之事炸毛罵街的意思,世勳朝臣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,碰頭聚集開小會,一顆定心丸徹底落了肚。

沒跑了,太上皇指定就是不在了,他們這麽試皇帝,也不見皇帝顯露往年的脾氣,這是背後靠山沒了,與他們再也沒膽量硬起來的意思。

朝臣摩拳擦掌,江州那個大金疙瘩摸不著,荊南這方寶地必須搞到手。

可是派誰去呢?

荊南那地方,蠱族手裏不可能真的一點倚仗都沒了的,萬一藏了一只半只的蠱蟲在,那這第一個去的,不就是擺明了去送死的麽?

大家你看我我看你,誰都不舍得放出手中的人才,可如果沒個像樣的身份,那荊南州府之位,也不可能從皇帝手中拿到,皇帝再顯露昏庸膽怯之態,那也是皇帝。

等梁堰的第二封信追過來後,他們才知道,蠱族內部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大的變動了,裏面竟然還扯了博陵崔氏的一支族人在,於是,大家的目光一齊追在了崔元圭身上。

崔元圭沈思半晌,方點頭道,“清河與博陵分宗之際,確實出了一個驚才絕絕的公子,當年祖上是有意將之留下的,並許諾了所有資源傾力培養,奈何人各有志,他還是隨著本家親族一起遷了居,卻沒料半路遭了大變,被蠱族聖女搶了去。”

這之後,關於那位驚絕公子的記載,便斷了更,兩族之中寥寥幾字而已。

卻沒料百年之後,這位公子居然真的與蠱族聖女留了後人在,那梁堰的信裏對其描述的,跟九天仙人般,所有華麗辭藻都用上了,總之就一句話,天人之姿,凡間難有。

梁堰也是心急,害怕己方陣營失了先機,沒弄清楚蠱族內部具體情況,就先報了一波,等見著了崔懷景,又緊追了一波,搞得現在眾朝臣計劃趕不上變化的,不知道下一步的人選,還有誰能越過這個集合了蠱族與崔氏血脈的後人。

崔元圭卻是穩如泰山了,他這邊算是與江州的崔閭達成了合作協議,荊南如果真落入了那個叫崔懷景的手中,就看他能放崔閭進去治病的態度,就能看出,他對於這個本家親族還是有幾分顧念之情在的,如此,他跟著後頭,當能撿些好處。

旁人見他老神在在的模樣,不由瞇眼拿話激他,“崔大人,你們崔氏可真是人才濟濟啊!”

江州出了一個崔閭還不夠,荊南又出了一個崔懷景,怎嘛?屬於他們崔氏的時代又要來了?這是瞅著世家第一的位置,要拉盧氏下馬了?

崔元圭笑的一臉彌勒佛樣,點頭毫不謙虛,“雖說本官與江州那邊目前尚有些齟齬未說清,可你這誇讚我崔氏之言,本官是能應承的,確實,我崔氏向來人才濟濟,族中多有出息之輩,便叫我這當族長的,也頗為自豪,來日若有機會,本官定是要與這崔懷景會一會的。”

那人被噎的面色漲紅,一甩袖道,“崔大人莫要忘了,你當身屬何系?那荊南崔懷景既肯接了江州崔閭進蠱族聖地,對於你,卻是不知什麽態度了,呵,若不如,這荊南第一任州府便予崔兄去做好了?”

崔元圭直接撂了手中茶盞,起身冷笑,“你若覬覦本官現在的官位就直說,不用如此拐彎抹角的想將我調離京畿,我卻是不知,什麽時候清河崔氏的官位,竟由得你作主指派了?”

不歡而散!

皇帝那邊,自然很快便得知了這邊聚會上的爭吵,撫著手中秘信笑的一臉得意,“朕的父皇就是厲害,叫我不要在荊南事上言語半分,真的就引出他們自己人分裂了,嘿嘿嘿嘿,不過,那個叫崔懷景的,真的如徐應覺描述的那般仙人之姿?”

旁邊的秘匣裏還有個二層夾帶,他撫著撫著就覺得匣子的重量有異,於是便拎起來上下倒騰,一番擺弄後,終於從裏面抽出了一張小像。

卻是徐應覺的小心思,打著瞧見既是緣的理念,給皇帝夾帶的私貨,畢竟這種畫人小像之事,挺上不了臺面的,他好歹是一府主官,太八卦了於形象有損,卻又實在忍不住一顆分享的心,就這麽忐忑的,想人發現,又不想人發現的,送了這副畫。

平時為銀錢,化了別名替人揚名就算了,舞到皇帝面前,總是有失文人體統的,這一招也是打著為化名,過明路的想法,以後再出門應酬,就可以大大方方的擡出自己的馬甲了。

皇帝一看就樂了,這筆跡他可太熟悉了,那什麽世家公子榜上的畫風,可不就是這副小像一模一樣麽?

好家夥,這是不打算掩耳盜鈴了。

而隨著小像的展開,一個栩栩如生的驚絕公子,出現在了他的眼前,青綠長袍,腰懸玉墜,面上眉眼如精工巧作般雕琢,淡淡的隔畫盯人,卻叫人有種不敢直視的驚艷,很驚奇的卻是,絲毫不給人柔弱纖巧之感,亦無半絲女相之說,一眼看去,就能叫人分出性別差異。

這是個男的,是個比女人還美萬分的男的,什麽昳麗之思,在這畫上之人的眼中,都被盯的自慚形穢,有無端褻瀆了人家的罪惡感。

皇帝捧著小像感嘆,恰時殿門前的小黃門掀了簾子,讓出了一大一小兩個人影,卻正是崔元逸跟崔灃父子。

他一擡眼,就將崔元逸和小像上的崔懷景面貌對上了,沒錯了,這就是他們博陵崔氏子祖傳的盛顏,包括小小一只的崔灃,眉眼間也跟小像有著五六分相似,且這還是沒長開的階段,等他真正長開了,怕要與小像上的人有個七八分像。

用他父皇的說法,就是基因太好了,好到叫人嫉妒。

崔元逸領著崔灃上前跪拜,“小民攜子拜見皇上……”

話沒說完,皇帝就連連叫起了,身邊的太監也有眼色,忙上前親自扶了崔元逸起身,連帶著小小一只的崔灃,都給安排了坐次。

皇帝對著小像左看右看,沖著崔灃招了招手,和藹可親道,“灃兒啊,給你私信的寧先生,可有說過朕……咳,就是可有表明,什麽時候上京來啊?”

崔元逸那邊是問不出什麽的,早前召見時屢屢問起,他都一副茫然樣,也不知道是裝的,還是真的不知道“寧先生”的真實身份,皇帝幹脆從小孩子身上下手,認為小孩子是不會看眼色和撒謊的。

崔灃看了看父親的臉色,擡腳上前,卻被皇帝一把拽到了旁邊的榻上坐著,對上其笑瞇瞇的樣子,本能的咽了一下口水,小聲道,“寧先生沒說要上京來啊!但是……”

皇帝眼睛刷的亮了,攥著小小的崔灃連聲問,“但是什麽?”

崔灃舔了下嘴唇道,“但是我祖父有說過,等年底述職的時候,上京來看我。”

皇帝有些失望,放手松了崔灃,指著旁邊桌幾上的茶糕道,“禦膳房剛給朕送來的,你嘗嘗。”

崔灃謝了一聲,然後才接上一句,“寧先生跟我祖父形影不離的,我祖父來京,他應當也會來的。”

皇帝頓了一下,簡直大喜過望,一把舉了崔灃過頭頂,顛了兩下才將人放在了地上,拍著他的肩膀道,“好小子,你安心在宮裏住下,朕保證不會有人敢動你分毫的。”

崔元逸看的眼皮直跳,他真是作夢也想不到,當朝皇帝私底下竟然會是這種性格,包括已經見過的太子,和其他幾位皇子,就真的……怎麽說?能用拳頭說話的,絕不浪費口水。

他都要擔心兒子會挨打了,誰料這帝後二人非常的不按常理出牌,就寧先生給的那處宅子,雖然收拾好了,可他兒子崔灃一天也沒去住過,進了宮就被太子搶去了東宮安置,他所有的擔心,都在這一家子沒什麽天家威嚴的尊貴人面前,消了個幹凈。

若非他現在連個舉人身都沒有,信不信?回去他就得一身高官衣袍加冕,能提前跟他爹同朝為官。

這武氏皇族中人,也太不拘小節了,怪道不受世家勳貴待見,認為他們破壞了世家尊貴體系和。

崔元逸垂眸,他現在懂了他爹全力支持新政的原因了,這京畿裏的人分三六九等,著實叫人難受,他竟然除了在宮裏感受到體面和尊重,出了宮之後,竟然沒一個正眼看他的,全都一副鼻孔朝天狀,將他看做是小地方來的鄉下土包子。

這種落差換個人來都得扭曲,怪不得他爹那樣擔心,竟不惜耗費百萬巨資,從寧先生處換得靠皇宮最近一處的府邸,他雖到現在仍沒弄清寧先生的真實身份,但從帝後二人的表現上來看,那位寧先生絕對於皇族有恩,有大恩。

皇帝還在揪著崔灃細問寧先生在江州的行事,以及跟崔閭之間的相處情況,崔灃只就自己知道的說了說,但也足夠引得皇帝震驚心跳了。

這小家夥嘴裏的寧先生,真是他那不著家的父皇?

怎麽聽著那麽不真切呢?

還有那崔閭,怎麽就得了他父皇的青眼?居然與其情投……呃不對,那什麽稱兄道弟,引為知己?

一個半百老爺子,有那麽大的魅力?

若換成那小像的崔懷景他還肯信些,一個小老頭?

他搖頭,不敢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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